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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第6章 被算计了

  天枢山下不远处的双云镇,往外便是一条热闹非凡的十里长街。

  白天车水马龙,人声鼎沸;晚上载歌载舞,灯火通明。但凡该有的都有,不该有的也有,放眼望去整条长街,皆是令人流连忘返的风水宝地。

  因此每每到了日落黄昏,长岭便下令禁止弟子出山,并告诫他们远离酒色之途,从根本上杜绝这一陋习的产生。

  然而此时此刻,夜已深沉,长街内外已是喧嚷一片。

  长岭派第三十六代掌门本人,正懒洋洋地支着脑袋,歪坐在人来人往的酒馆门后,眼前满桌皆是五花八门、一阵阵的热气升腾。

  红烧肉、麻油鸡、炸虾糕、东坡肘子所有招牌名菜一应俱全,一时多得数也数不过来。

  嘶好烫好烫

  段青泥一口一个肉丸,囫囵吞下去。没来得及喘半口气,转头又啃了一根鸡腿,还不忘顺手戳一筷子鱼肉。

  瞧他这不要命的吃法,活像八百年没见肉的土匪似的,只恨不能躺进厨房睡上一宿。

  天知道这半月以来,他在小黑屋过的什么清苦日子?慕玄生怕这傀儡掌门随时病垮,便对他平日的饮食要求格外严谨,几乎精准到饭碗里的每一粒米。

  为避免过度油腥影响服药,他的一日三餐索性禁了荤,大多是白花花的米粥配咸菜,连一粒肉渣也难见到甚至病情最不稳的时候,粥里还要附上几味苦药。

  慕玄完全不知道,段青泥这人既逆反又扭曲,任何规矩准则束缚都不了他。别人越不让的事情,他越喜欢一次来个痛快,毕竟深深刻进骨子里的随性二字,这辈子都没法轻易抹除。

  旁人指责他身子不好,不该暴食、不该饮酒。

  段青泥偏不。他吃好喝好了,还要捧一壶酒,一面用心品尝,一面发出满足的喟叹:啊好舒服~

  他是真的,很久没这么舒坦过了。一想到明天要回天枢山,心中便不免一阵惆怅。

  而同一时间里。与他身旁那位相比,两人简直一个天堂一个地狱。

  玉宿默然坐在对面,手边的碗筷干干净净。来时怎么摆的,如今分毫未动,连一滴油水也不曾沾。

  你来饭馆打坐的么段青泥推了推菜盘,皱眉催道,赶紧吃呀!

  玉宿还是不动,面对满桌酒菜,犹如一尊超脱的活佛。

  哎段青泥忍不住问,你这到底是为什么?

  玉宿看了眼菜,又看了眼他。

  沉默半晌,方冷冷道出二字:有毒。

  话音刚落,段青泥啪的掉了筷子,脸色已然骇得发白。

  正当他摁住喉咙,准备直接催吐的时候玉宿又不紧不慢开了口,补充一句:万一。

  靠!你一句话说完行不行!段青泥心脏都快停了,气得当场捶了一把桌子。

  也就这么一捶,玉宿反应极快,匕首嗖的一声抽出来,便又把段青泥骇得虎躯一震,险些连着椅子一并摔坐下去。

  哎我都说了,不要总是拔刀!周围过路的不少人,段青泥冷汗都冒出来了。他不想引起注意,连忙拿胳膊戳玉宿道,快,收回去,收回去

  见他一动不动,段青泥啧的一声,一屁股挤坐到旁边,掰着他的大手强行将匕首回摁。

  经过这段短暂又惊悚相处时光,段青泥几乎去了大半天命,总算把对方的脾气摸了个通透。

  作者写的反派是一张白纸,他就是真真切切的一张白纸。玉宿平时不多说话,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其实很多时候,他压根什么都没想,只是单凭直觉判断下一步动作,就像他每当感到警惕时,会下意识伸手去扣匕首一样。

  但这样不行,绝对不行。

  我这么脆弱的人,迟早让你吓死了。段青泥道,好兄弟,我看要不这样咱俩再来个约法三章。

  说完不等玉宿开口,段青泥将他胳膊一挽,又拿酒壶斟满两杯,先举一杯敬他道:第一,在外不可随意拔刀,尤其不能拔刀吓我这很重要。

  玉宿抬了抬眼,神情有几分危险。

  段青泥道:我浑身是病,吓死可不值!边说边摆手,示意玉宿饮另一杯酒。玉宿没有接的意思,他便将那杯也一饮而尽,道:第二,也不可随意取人性命至少我死之前,不想惹一身麻烦。

  这个难说。

  这一次,玉宿总算说了话。表达的意思也十分明显他做不到。

  这个不难。段青泥又斟满两杯,道,有我帮你看着,必不可能出事。

  玉宿扫他一眼,不置可否。很显然的,他不认为段青泥纸糊的身板能做到什么。

  第三,你我相识一场,也算半个朋友。我既不会武,也不经打上了天枢山,你得护我周全。

  段青泥话不多说,灌完第三杯酒,已然有些微咳。当他再次伸手,探向玉宿那杯时,却让他一把夺了过去。

  我不需要朋友。玉宿冷冷说着,将酒杯举了起来。

  段青泥以为他要就着这姿势,为他们口是心非的塑料友谊大干一杯。

  但玉宿反手一扬,直接将那酒给泼了。

  !!!

  段青泥一下没忍住,又狠狠捶了把桌子。随后压低声道:你疯了?!知道这酒多贵吗!

  玉宿:

  啧,算了。段青泥嘲讽道,反正不是我付钱。

  玉宿沉默了一会儿。

  趁段青泥夹菜的间隙,他冷不丁丢出一句:我没钱。

  段青泥:?

  玉宿:?

  你、你说什么?段青泥差点原地起跳,再说一遍?!

  玉宿直接不说话了。段青泥瞪大双眼,难以置信地愣了很长时间,直到他一点一点颓了下来,开始接受一个无比残酷的事实

  玉宿,没有钱。

  而他,更没有。

  何止是没钱。他这一趟逃得匆忙,身上一件能抵押的东西都没有。

  不是你怎么想的?段青泥彻底抓狂了,偏又不敢太大声音,没钱你下什么馆子?!

  玉宿抬了抬眼皮,用目光示意他干净的碗,以及段青泥手边空的好几盘。

  从头到尾,菜是某人点的,也只有他一个人吃。玉宿连一口茶都没碰过。